家中分娩_

原标题：家中分娩

上世纪60年代以前，农村生孩子都不去医院而是请乡村接生员在家中接产的。沈荡镇南有一位姓蔡的接生员，丈夫叫玉昌，人家都叫她“玉昌嫂”或者叫她“玉昌大妈”。蔡大妈虽然是个文盲，但有倔强慷慨、急公好义的天性。1952年她被选派学习“新法接生”。学成之后，玉昌大妈就背着接生箱，到村里农户家上门接生，第一年就顺利接生七八十个婴儿，在新生大队“一炮打响”。

1965年春，我的老婆说肚皮有点痛，难道生孩子说来就来了。我就叫我母亲和我老婆在房间里等着，我去请玉昌大妈到家里接生。我一股劲地来到玉昌大妈家，就向屋内喊一声：“玉昌大妈在家吗？”原来玉昌大妈在猪棚头喂猪，她听得有人叫便应声：“啥人在叫？”说罢走出猪棚：“噢！原来是你，什么事？”我说：“我老婆说有点肚皮痛，可能要生了。”玉昌大妈应答：“好！我马上就来。”说完走进家中洗洗手背起有一个红色“十”字的箱子，手提一个装着脸盆和其他东西的袋子随我走了。玉昌大妈是个急性子，我走在前面她嫌慢，就抢先走在前面，我在她后面跟得很吃力，看来她已经养成了抢时间赶路的习惯。

玉昌大妈一来到就赶紧往产房里钻。她看见我的老婆躺在床铺上，脸上全是汗水，她知道我的老婆是生第一胎，没有经验。便对我妈说：“嫂子请你端一盆热水来，产妇有点冷。”我妈出去端了一盆热水进来，玉昌大妈向我要了一块毛巾，边搓毛巾边说：“现在还是早春，是农历正月里。春天万物萌发，生命开始了运动，在春天出生的孩子命运很好，有阳光雨露，有春风，大自然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，这也好那也好，好好好……”玉昌大妈说了很多个好字。说得我妈妈心里乐滋滋的，我想她真的是能说会道。

这时，我的老婆在床上乱翻动，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。玉昌大妈叫我老婆两条大腿张开，被头盖在竖起的膝盖上。她不时的掀开被头看看我老婆的大腿。然后对我妈说：“来，嫂子，你拉小媳妇一只的手，我拉另一只手，我们帮助她用力。”然后对我老婆说：“你要注意呼气，然后鼓足气送气，知道吗？生孩子，就要一鼓作气，时间久了那就不好办了。”我的老婆不停地喊：“我的妈呀，喔唷姆妈，姆妈来呀……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受罪呢？你为什么把我变成女人，我下辈子再也不做女人，做女人好辛苦哟，好痛苦哟。”她说后，又是一连串的尖叫：“哎呀，喔唷，哎呀……”

这个时候，我已经站在老婆的身边了。我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，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不应该看到这种场面。玉昌大妈说：“就是要你安慰你老婆，让她不要东想西想的，很顺利就生下来了。”我说：“老婆，你不要东想西想的，有我在你身边，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，什么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，知道吗，我就是你的保护神。”老婆用眼睛瞟了我一眼。玉昌大妈说：“来，再一次用力。你们看，婴儿的头出来了。”玉昌大妈用戴着胶手套的手，捧着婴儿的头往外用力拉。她一下子就把婴儿从母体里拉出来了说：“是个带柄的，高兴了吧。”我乐在心里。此时，婴儿哇哇哇地大哭起来。我老婆听到婴儿的哭啼声，她的脸上流露高兴和痛苦相互交织的微笑。

玉昌大妈把剪刀放在点燃的酒精灯燃烧的火苗上消毒，再把婴儿放在热水盆里洗澡，然后把胎盘与脐带剪断，给婴儿的肚脐眼处包好了纱布。最后吩咐说：“我给母子俩两天的药，让她按时吃下，另外多找些益母草，给她母子煎汤喝，除去她体内的淤血，知道吗？还有，在婴儿洗澡的时候，不要把他的肚脐眼纱布打湿了，打湿了会感染的，知道吗？”然后对我说：“要耐心点，你真有福分，第一胎就是个男孩。”我连连点头。

接生员玉昌大妈吃了我母亲煮的蛋酒头，就准备走了。接着说：“给她生母娘端蛋酒头没有？”我说：“端给她，她说她吃不下，肚子痛。”接生员说：“肯定会痛的，一颗刺刺到肉里都会痛，何况那么大个婴儿从她的身体里出来，怎么不痛？孩子就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，母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，是生命的繁衍者，晓得吗？”我说：“是、是、是。”然后心里在想，玉昌大妈这么大的岁数了，懂的道理还真多呢！

接生员走了，临走时千嘱咐万叮咛我，一定照顾好月子里的母子。我看着玉昌大妈的背影消失春天的阳光里，回到房间里到老婆身边，抱起那个蜡烛包里的儿子不停地亲吻着……